*本文为《半月谈》2022年第23期内容
深巷中，民警走进一间出租屋。招嫖小卡片散落满地，床头柜上放着十几部手机，不时有电话铃声和消息提示音从不同的手机上传来……这间出租屋就是湖北省孝感市城区内某卖淫招嫖团伙的“指挥部”，而看似不起眼的小卡片，却牵出一件横跨全国20省份的涉黄大案。
截至11月，涉案各省份共立刑事案件626起，抓获涉案人员3024名，打掉卖淫团伙267个，捣毁卖淫窝点607处，收缴招嫖卡片533.6万余张。
见籽寻瓜
2022年初，正值隆冬，孝感市民警在巡逻中发现火车站附近一宾馆门口散落着几张招嫖卡片。民警捡起一张卡片，发现与之前见过的普通招嫖卡片有所不同。它们版式多样，不同卡片上的电话号码有重合。
直觉告诉民警，这可能不是零散的招嫖个案，而是有组织卖淫活动的迹象。随后，民警将线索汇报到孝感市公安局治安支队。通过调取车站周边监控录像，民警发现有几个年轻女子频繁出入某宾馆，有时一晚上进出好几次。
不久，民警在该宾馆抓到一名女子。该女子交代，她们是由“上线”统一派单并派人开车把她们送到酒店楼下。为防止逃单，“上线”还会派手下在周边蹲守，等交易完成后再离开。
“如此组织严密的卖淫团伙非常少见，准备一查到底。”孝感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政委汤文和说。通过分析研判，民警确定了该卖淫组织“指挥部”位置和主要犯罪嫌疑人信息。
1月17日中午11点，警方决定收网。
几下敲门声后，一名女子打开门。这是一间位于深巷中的出租屋，大概十几平方米，床头柜上摆放着17部手机，遍地都是招嫖小卡片，还有的装在纸箱里未拆封。民警控制住女子，让她给“老板”池某某打电话，称家里灯坏了让他回来修理。
“我们向她核实房间平日细节，连灯都开得跟往常一样。”汤文和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时从床头传来此起彼伏的铃声和短信提示音，手机屏幕忽亮忽暗。
下午5点左右，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池某某一进屋就被牢牢按住，民警从其身上搜出2部用于指导“工作”的手机。封锁现场后，民警粗略估算了房间内小卡片数量——超过50万张。
顺瓜摸藤
清点涉案物品时，一名眼尖的民警发现了纸箱上残留的快递单。大家把快递单全部搜集到一起，发现这些卡片的发货地都是东部某市。
孝感警方立即向公安部汇报，部领导随即部署跨省联动，由孝感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治安大队大队长蔡志军带队和属地警方组成专案组。
来到“发货地”，民警不久便发现了蛛丝马迹。当地以生产物美价廉的小商品闻名，厂家大多市场稳定，有较为规律的作息时间。但在整条街都熄灯后，一家小作坊卷帘门内的灯光几乎天天通宵不灭，于是民警对其进行入户调查。进入门内，仓库里满满码放着招嫖卡片和印制材料，不少卡片已经装箱准备发货。
“为掩人耳目，他们白天正常生产小商品，晚上关门印制招嫖卡片。”蔡志军说。据初步统计，该作坊平均每天制作招嫖卡片250余万张，销售金额6万余元，“客户”遍布全国20个省份。
警方从收缴的证物中分析研判出1069条案件线索。这意味着，还有成百上千个卖淫组织潜伏在社会角落里，公安部随即决定对此案挂牌督办。
同时，孝感警方锁定了另一条“大鱼”——姜某涛团伙。
3月30日深夜12点，蹲守民警确认由姜某涛组织的3对男女已进入某酒店，汤文和立即下令收网。听闻酒店内的人被抓，楼下放风的手下准备驾车逃跑。汤文和带队迅速赶到，手下见势不妙，一脚油门朝汤文和猛冲过来。“当时幸亏躲得快……不然就完了。”汤文和说。
不久，驾车的手下被警方抓获，组织者姜某涛也在大排档吃宵夜时落网。
此后几个月，以唐某洪、王某鑫和龙某君等人为首的另外3个卖淫团伙相继被孝感警方抓获。
孝感民警抓获犯罪嫌疑人
斩藤断链
“打击有组织卖淫团伙难点在于抽出整个链条。”汤文和说。以本案为例，孝感警方前后抓出的5个类似团伙之间联系密切，形成了犯罪合作关系，会共享资源，互通嫖娼人员信息。
实际操作中，当一个团伙的卖淫人员遭到警方打击或出现“资源”短缺时，他们就从另一个团伙调配，事后按比例分成。警方常规扫黄打击基本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经营”。
“扯不到藤就断不了链，抓不到主谋就打不干净。”蔡志军说。
民警告诉半月谈记者，一般情况下，扫黄行动只能在现场抓到零散的违法人员，被抓后他们都不承认相互认识，也不愿供出“上线”。
本案中，经过专案组突击审讯，被抓获人员交代了部分违法事实。床头柜上的17部手机、招嫖卡片和快递单上留下的信息都是专案组民警以往难以掌握的“意外惊喜”。“在‘情指勤舆’一体化警务理念指导下，我们得以在正确方向上耕耘深挖，取得了重大成果。”汤文和说。
作为“百日行动”的重要成果，在公安部指挥下，孝感警方将就这次专案侦办提炼工作经验、形成办案模板，帮助提升全国公安机关侦办此类案件的能力。“我们建议对印刷企业、物流寄递、涉黄黑灰产业等方面开展排查整治，全力铲除滋生该类犯罪的土壤。”汤文和说。
半月谈记者：宋立崑 鹿泽新
来源： 半月谈